养鸽子(1) 一天,街上来了个挑笼的农民,头戴破草帽,高一声低一声吆喝,招来不少孩子围观。我随父亲路过,凑近一看,笼子里边的多层竹屉里,竟是一只只的小鸽,脖子黄灿灿身上毛茸茸的,让人心痒痒。在我纠缠下,父亲从店边取来纸箱,买下六七只。回家,他用剪刀在纸箱上戳些小洞透气,便成了临时鸽窝。
那尖声细语让人牵肠挂肚。我放学回家冲向纸箱,先看后摸,再用双手捧起其中一只。小鸽用爪子钩住手指,瑟瑟发抖,阵阵哀鸣。不禁让我有一丝快感。
从五十年代末起,粮食日渐紧张,只能把白菜帮剁碎喂鸽食。嗉子鼓胀起来,转瞬化作灰绿色稀屎,招来无数苍蝇。转眼成明日黄花——秃顶脱毛,浑身脏兮兮,脚趾尖利。我们身后的成人世界早有打算:待鸽下蛋、食肉。可离那目标尚远,它们因一场瘟病相继死去。
相比之下,养蚕要单纯得多——总不能指望吐丝纺纱织布吧?首先成本低,一只空鞋盒,几片桑叶铺垫足矣。蚕宝宝小得像米虫。所谓“蚕食”,肉眼难以察觉,只留下点点黑粪。就身体比例而言,蚕宝宝的成长速度和食量都是惊人的。桑叶紧缺,方圆数里的桑树几乎全秃了,只剩下梢头几片孤叶。我晕高。“春蚕到死丝方尽”,可我的春蚕还没吐丝就死了——也好,我怕蛾子,否则那破茧而出的是我的噩梦。
养金鱼最容易——耐饿,十天半个月不喂食没事儿。唯一的麻烦是定时换水,那倒也是乐趣:把鱼缸搬到水池中,用笊篱一条条捞出,放进碗里,看它们大口喘息,怀着孩子天生的恶意。金鱼的生活完全透明。让我纳闷,是金鱼装饰我们的生活,还是我们装饰它们的生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