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军开恩 - 邱小猛的网络日记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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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-4-14 22:14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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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军开恩 作者：邱小猛

　　兵荒马乱，战火纷飞的年代，他被抓去当壮兵。一个冲锋陷阵的壮兵。那个年代没办法，他只有选择去。他没有别的选择。临别前，他看着年过六旬的父母，看着在一边操劳为自己打装行李的妻子，看着襁褓里的儿子，他没流一滴眼泪。他说这是命。命由天定。自己是决定不了的。
　　送他去军营是在一个早晨，父亲没说一句话，抽着旱烟，一袋一袋，嘴咂得吧嗒吧嗒的响。他接过父亲手中的烟袋，咂两口，然后用烟袋锅子敲敲鞋底，说这样有父亲的相伴走得稳。父亲还是没说话，接过烟袋来时，手抖得厉害；母亲在看着他，千嘱咐万嘱咐，到了军营一定稍信回来，一定第一时间报个平安，在军营一定要好好听军官的话，打完仗一定及时回家，母亲永远在家们口那棵槐树下等着你。他没说话，只听着母亲说，母亲说完后就哽咽了。他握着母亲的那双手，母亲在给他传递温暖，信心，毅力，坚强；妻子抱着襁褓里的儿子，说快看看爸爸，爸爸就要参军了，快看看爸爸，爸爸就要参军了。他没说话，低下头轻轻地亲了儿子一口。
　　他走出了家门，走出了村庄，走出了小镇，走出了县城，走进了军营。
　　军营里，他训练刻苦卖命，有勇有某，奋勇参战，英勇杀敌。
　　很快，他被将军看重，将军提拔他为贴身保镖。他服从。他更加卖命。
　　将军让他带队训练，让他训练自己的士兵，他的兄弟们。他答应。他带着兄弟们训练，刻苦的训练，残酷的训练。不久，他带的部队，成了一个钢铁不可摧的战队。
　　将军对他们说，你们个个是一名英勇的战士。战士的任务就是英勇杀敌，保家卫国，你们没有退路，你们没有退路，必须向前。这是必须。这是命令。你们必须服从。违者斩。
　　他们高喊是。
　　将军又说，我给你们编上号，这是你们的战号。你们必须服从接受。
　　他们高喊是。
　　他是001.意思勇往直前，不可回头。阿柱是002.大海是003.三子是004.编号一直到五百。
　　三天后传来密报，邻国一场战争，急需要这个部队支援。
　　将军派他领着精兵三百，战车一百架，良驹五十，利矛快剑无数，第二天去出征。
　　这天晚上，将军分发给他们无数酒肉，让他们敞开肚子吃，敞开肚子喝。三子边吃边说，昨天我做梦了，梦见自己发了大财，一大把一大把的，盖了豪宅，娶了娇妻。你看，今晚就吃上了肉。三子边吃边说着。一会后问，你们说这是好兆头啊还是坏兆头啊？大家不说话，只是在吃肉喝酒。
　　三子是刚刚进军营。进军营前，他对家里说，我打玩仗就回家，回家后和你们一起过，一起盖屋，一起生活。三子才十七，还没找对象。家里说，你打完胜仗回来时，家里给找个好的。三子一个劲的点头。三子盼着参军，盼着打仗，盼着打胜仗，盼着打完仗回家，盼着家里给找对象。
　　第二天他们便出征了。出征前，将军对他们说，你们一定要凯旋归来，我在这里盼着你们。
　　他们点头说是。
　　到了战场，陷阱重重，敌十倍与他们，他们受了埋伏。这注定是一场惨烈的战争。他们只有拼杀，拼杀，再拼杀。他们没有退路。刀光剑影，刀枪无眼。
　　这场战争整整站了一天，他们才算胜利。敌方全部被歼灭。
　　他们在清理现场时，看到了三子的尸体。没了一条胳膊一条腿。嘴里牢牢的咬住敌人的一只手。三子，三子！阿柱和大海同时喊。
　　晚了。一切都晚了。三子战死在战场。三子回不去了。三子的家人看不到他了。三子找不上对象了。三子从此消失了。这个世界上从此没了三子这个人了。
　　他们只得接受这个现实，三子死了。
　　他们回营时，回头望一眼三子的尸体。再望一眼尸体的四周，尸横遍地，满地烟火。
　　他们回到营中，将军没问这场仗打得是否艰辛，将军只是看到他们回来了，便叫部下上好酒好肉来奖赏他们。
　　十天之后，千里传来密报，敌国已经攻到自国的疆边，必须从这个部队派最精准的兵去应战。
　　将军想到他们。想到他们是一支不可摧毁的战队。
　　将军派上他们全部精兵，用上最好的武器，枪，剑，盾，矛。临行前，将军把酒临风，你们一定要战胜，这是命令，这是必须。一定要凯旋归来。明白？
　　他们齐口答，明白！
　　他们踏上千里征战的路，一路上小心提放。到了自国的疆土边，他们发现敌人早已在最好的位置安营扎寨。等待他们的是一场艰难的战争。一场攻战。
　　他们调整好部队，做好一切准备，开始攻战。不一会，进入一片混乱的厮杀中。他独自一人手持长矛，杀敌过百。片刻，他的长矛直指敌方将领。他的部下，也个个英勇，杀敌无数。眼看就要攻下敌方的军营，这时敌方迅速撤退。他们紧追。突然间，从天而降无数飞箭。又一片混乱中。他们的部队受了重箭，伤亡过半。
　　他们只好后退，只好野外露宿荒野。他们在商谈着这一天的仗。说异常艰辛，异常难攻。大海说，我差一点受了暗箭。阿柱说，我也是。阿柱又说，我一定要坚持住，我一定要打玩这场仗，打完这场仗后我就回家定亲去。我一定要坚持住。
　　在梦里，阿柱同样这样喊，我一定要坚持住…
　　第二天，战火又起，擂鼓又鸣。他们即是应战，又是攻战。
　　他们共誓，死，也要拖着敌方死。他们艰难的应战和攻战。就在最关键时刻，就在他们的部队不到三分之一时，就在他们的武器马上用完时，敌方提前他们一步，军队崩溃，弹尽粮绝。
　　他们胜利了。艰难的胜利了。代价是兄弟们伤亡惨重。
　　阿柱死了。是受暗箭而死。暗箭射中他的左眼，狠狠的从后脑勺穿出。他死的惨烈。他死的悲壮。
　　阿柱无法回家了，无法定亲了，阿柱战死在疆场。这就是战争。战争就这样残忍。
　　他知道阿柱是受暗箭而伤。他知道敌方射箭的那个人是谁。他知道那个人在什么位置埋伏好。他知道。他都知道。但他没有时间来告诉阿柱，没有时间来救阿柱。他的时间，奋勇杀敌。
　　就在敌国的那个射死阿柱的人，射出暗箭射中阿柱后，得意的那0.001秒钟时，放松那0.001秒钟时，他一个健步过去，挥起手中的长矛，直刺那个人的咽喉，然后是左眼。他说，让你偿命，让你死得比阿柱还痛苦。说话间，他从那个人的左眼中拔出长矛，直刺右眼。
　　那个射杀阿柱的人死了。死的真的比阿柱痛苦。死前在高喊，我的眼，我的眼，我的眼啊。
　　他们扶着战马，背着受重伤的兄弟们回城。他们不敢回头看。他们不敢。
　　回到城中，将军重重的奖赏他们。
　　将军就是将军，没有去战场寻找那些战死的兄弟们，没有拖回那些死去的兄弟们，没有厚葬那些死去的兄弟们，更没有给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在坟前烧刀纸。
　　将军就是将军。
　　将军的部队中，只有他和大海顽强的站在那里，坚不可摧。
　　半月后，将军得到命令，邻国一场战争，需要他的部下协助。将军说是。
　　将军想到了他和大海。他和大海是深经战场的老兵了。
　　将军说今晚你们就出发，去迎接这场战争。
　　他向将军请求，说我能不参加这场战争吗？我有家室。我能不参加吗？
　　将军说不能，你必须参加，这是必须，这是命令。你们只有服从。不要忘记，你的编号是001,勇往直前。
　　他是一个兵，兵是要接受任务，完成任务的。兵没有犹豫。兵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。兵留给人们的永远是向前，向前，再向前。
　　他没有犹豫，说遵命。
　　他再次戴上头盔，披上铠甲，背上吹锋断发的快剑，手持长矛，骑上战马，与大海在这个夜晚出发。他们悄悄的潜入伏点，等待着一场血腥的战争，一场不知结局的战争，一场生死未卜的战争。
　　战争是在第二天早上爆发的。是在某个城市的早上爆发的。是在城市的郊区爆发的。是在郊区僻静的地方爆发的。是在僻静的地方一个赛鸽车上爆发的。是在这个车打开锁的那一刻爆发的。是在群鸽飞向蓝天的那一刻爆发。对，他就是一羽赛鸽。对，他也是一个兵。
　　一羽赛鸽。
　　近千百年来的战争无时无刻都在发生。他的痛苦无时无刻都有。他的痛苦只有飞向蓝天。他的痛苦有谁体会过，有谁知道。
　　他有家室，他的兄弟们也有家室，他的兄弟们想恩爱，想娶妻。这些，他们说了不算，他们决定不了。
　　战争的结局给人们带来的是成败。人们是无穷无尽的乐趣。而人们不知道他们的痛苦。他们的痛苦人们无法体会。
　　对，人们无法体会他们的痛苦。人们永远无法体会他们，一个兵一羽赛鸽的痛苦。